法王噶瑪巴接受《觀察者》專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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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王噶瑪巴接受《觀察者》專訪
日期:2001年04月29日
地點:印度 達蘭沙拉 上密院
媒體:觀察者(英國)
記者:陸克哈定(Luke Harding)
西藏東部拉拓區極為遍遠,只有少數的牧民在那裡勉強維持著生活,照料他們的犛牛,在雪山環繞的廣大草原上流浪。
十五年前就在這裡鄔金欽列多傑誕生,一個將來會使中國政府困窘的嬰兒。
當他八歲時,一個搜尋團隊來到他父母的犛牛毛織的帳蓬,鄭重的宣佈他們的任務已經達成。他們已經找到噶瑪巴,一位藏傳佛教中最高領導者的轉世。
天空中出現了三個太陽。在此之前,「猜想我(自己)可能是噶瑪巴是極為不恭敬的事,」他昨天說。
他們把鄔金欽列多傑用厚被包住帶去距離拉薩30里的楚布寺,此孩子的身份很快的被中國政府承認,並費時六年培養他為達賴喇嘛柔性的對手。
到1999年下半年,噶瑪巴無法再忍受北京的約束。他從寺院屋頂跳上一部等候的車立刻開車上路。他設法通過了邊界,三天後到達了尼泊爾。「我們不知道如果被抓到的話他們會如何對待我們,那只有他們知道。」他昨晚說。
噶瑪巴戲劇化的逃亡──呼應達賴喇嘛四十年前的逃亡──抓住了西方的想像力,使他成為名人。
不過這也把年幼的喇嘛突然投入到政治棋局之中。在第一次和達賴喇嘛晤面不久之後,這個腳上長水泡,兩臉乾裂的噶瑪巴發現自己被關困在一個達蘭沙拉附近的寺院中。達蘭沙拉是印度北部落後的小山城,西藏流亡政府的所在地。
「我有時好奇,是誰剝奪了我的自由。」他說:「和我在西藏時沒有什麼不同,在那裡經常有人看管。」住在樓下的印度安全警察很少允許他外出。
兩個月前,印度政府終於給予他政治庇護,並准許他舉行此次──初次與新聞記者的訪談。「他真可愛」,一個有點迷他的弟子冒出這句話,就在我被帶領到孩子的接待室前不久;牆上掛著佛像,點了蠟燭。
她說對了。天使一般的兩頰和開朗表情豐富的臉,噶瑪巴怎麼看都是佛的轉世,他的信眾們都如此相信。
他是孩童時想過他是誰嗎?「非常單純的一個人。我從沒有想過我是噶瑪巴。」他說。
鄔金欽列多傑是九個孩子中較小的。他家是牧民,每年三次在野花、雪山、群群犛牛、山羊、綿羊的荒涼草原中來來往往。
「我的生活很像美國印第安人,」他回憶著說。「我們靠牲畜的油、肉和乳生活。是一個非常荒涼和自然的環境。也因此,在那裡大家對佛教非常虔誠。
「我的家境不富有也不窮困,」他補充說。在這浪漫的荒涼又沒有干擾的地方唯一的缺點是冬天,「冬季非常冷,還有刺骨的風。」噶瑪巴說。
他被認證為第十七世噶瑪巴之後的生活改變很大,他是十二世紀興起的西藏佛教中,強大的噶舉派的領導人。
1992年他在楚布寺陞座之後,中國共產黨官員們開始奉承他。他們安排他在中國旅遊,給他各種玩具──他最喜歡的是一個遙控卡車──並安排他和中國主席江澤民會面。
「整件事對我來說像是渡假或旅遊,」他說。「身為西藏人,我想像中的共產政府是負面的,對我們有傷害。但是在天安門一個活動中見到江澤民時,我對他的印象是中性的。我對他沒有好或壞的印象。」
但是被達賴喇嘛認證的這位噶瑪巴,卻絕不願做北京的被保護者(傀儡)。他曾經多次清楚的表示他要去印度見他的宗教老師,每次都遭中國政府拒絕。
所以在仔細考慮了一年之後決定離開,他和少數隨從,包括他的姊姊Ngodup Palzom(註:他的姊姊在噶瑪巴出走前,已先到尼泊爾讀書),在黑夜中啟程穿過西藏西部,奔向自由。
「路上有五個到六個關卡。因為我們是晚上行車,路是開放的,我們到第一個軍營時,有人用電筒照我們,我和兩個隨從跳下車,繞過軍營步行過山丘。其他的沒有問什麼,都通過了。我們再會合,順利駕車經過最後一個軍營。」
他們騎馬穿越尼泊爾,然後乘直升機和徒步進入印度。到達後,噶瑪巴實質上被印度的情治單位關在達蘭沙拉的上密院中(Gyuto Monastery)。
噶瑪巴很清楚的表示他想前往他在錫金的傳承主寺──隆德寺。但到目前為止,印度政府不讓他去。中國從來沒有接受錫金是印度的一部份,官員似乎擔心法王去錫金會更得罪北京。
噶瑪巴的出走讓中國政府非常難堪,中國政府發表了一個荒唐的聲明,說法王去印度的目的是為了取回黑寶冠和法器。並暗示不久他就會回來。
但是他告訴我:「我現在是難民身份,我不打算回西藏,除非尊貴的達賴喇嘛回去。」
目前,他和他的姊姊大部份時間住在寺院裡。他們和留在西藏的父母沒有連繫。
噶瑪巴養了一隻北京狗Dekyi和一隻白色鳳冠鸚鵡,大部份時間研讀佛法和接見弟子,包括李察基爾(Richard Gere)和皮爾斯布朗斯南(Pierce Brosnan)。他也作詩、讀詩和繪畫。「我自已研究繪畫,沒有指導老師,」他說。
噶瑪巴是非常認真和特殊聰明的十五歲孩子。很少人懷疑他成為西藏未來領導者的資格。雖然他教派中有一位反對者,指責他是中國的傀儡,並指定另一位噶瑪巴來取代他。
傀儡的指控似乎沒有根據。達賴喇嘛已經排除他作為可能的接班人。但是很少人懷疑他會成為現在六十五歲的達賴喇嘛去世後,在轉世未找到之前這段空間期中的關鍵人物。
訪問結束,我們走向噶瑪巴的屋頂陽台。這大孩子,抱著規矩的Dekyi,在紅、白、藍色的佛教教旗下讓攝影師為他拍照。
太陽在照耀,但是天空有雷聲。我們離西藏很遠,但是背後的雪山似乎在暗示他離棄的地方,可能是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