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美國行】法王噶瑪巴離美前夕於杭特學院演講「悲心與心的真正本質」

法王噶瑪巴離美前夕於杭特學院演講「悲心與心的真正本質」

時間:2011年7月29日
地點:美國紐約市 杭特學院
報導:金吉祥女
英文聽打:Megan Johnston
英文編輯:Karen Lucic
英翻中:金吉祥女

    法王噶瑪巴二度訪美的最後一場演講是在紐約市的杭特學院 (Hunter Collge)舉行。由於這是法王此次美國弘法之行的最後一場公開演講,入場 券在販售首日即刻受到搶購,一票難求。演講當天不少人提早兩個小時抵達會場,希望能夠排到一個好位子;也有一些買不到票的法友,仍然抱著一線希望前來,期待著能在最後一分鐘獲得入場的機會。

    七點鐘不到,杭特學院的上下二層樓約可容納七百個座位的演講大廳,已是座無虛席,熱切地等著透過網絡直播聞法的觀眾更是高達二千五百人。明就仁波切的兄長措尼仁波切、竹奔仁波切、 竹慶本樂仁波切、財旺仁波切、噶瑪三乘法輪寺的總管天津.穹尼、大寶法王行宮駐錫喇嘛次成喇嘛、美國著名被喻為施身法祖師瑪吉拉尊之化現的素淳.艾莉昂(Tsultrim Allione)、以及各大佛學中心的負責人皆是座上賓,人人都想把握住這個最後聽聞法王開示的機會。

    演講在七點半過後開始。講台的背景是一幅兩層樓高的釋迦牟尼佛跏趺而坐的巨大畫像,左右兩邊各放了一個大型的盆栽。舞台的正中央擺著一張造型典雅的白色沙發,前面是一張長方形的木質矮桌。法王安適地盤坐在沙發上。英文翻譯泰勒.杜爾(Tyler Dewar)的座位設在法王所坐沙發左前方的藍色的禪修墊上。現場觀眾全神貫注地聆聽法王的演說,不時地因法王的獨特的機智與符合現實的幽默而發出歡悅的笑聲。

    以下是法王演講的內容:

    啊!明日我將再度回到印度,因此今晚是我在紐約市的最後一夜,我非常高興能在這裡看見各位。這次活動所發的通告是如此地晚,所做的廣告是如此地少,看見你們這麼多的人聚集在這裡,感覺是真是美好。

    歡迎大家,我要向大家說聲:「札西德列(吉祥如意)。」(眾人鼓掌)

    此行是我第二次訪問美國。在第一次拜訪這個國家時,我非常興奮,以至於我希望能夠儘快地再度回來,結果我卻等了三年才盼到來訪的第二次機會,誰知道我第三次來訪的機會又會是什麼時候呢!縱然什麼也說不準,但是我覺得我第三次出國訪問的地方,仍將會是美國。(觀眾熱烈鼓掌)

    在我首次與此次的訪問中,受到美國政府與人們的熱誠歡迎,感覺像是處於一群老朋友當中一樣,洋溢著溫馨與友愛的感受;對於能有這樣的緣份,我內心非常感激。

    在這兩次的訪問當中,我遇到許多與上一世的大寶法王——第十六世大寶法王有著深刻因緣的朋友,內心感覺就像是故友重逢;因此,第十六世法王所建立起的關係與第十七世所建立起的關係,它們之間遂有了一種延續。對我來說,這個經驗讓我的內心生起了一種真正的信心,讓我認識到,愛與友誼的強大力量,可以由一生延續到下一生。透過愛和友誼而與他人所建立起的關係,不僅只持續到此生,還能延續到來生,甚至在來生更歷久彌堅。這是在與各位相處時,所帶給我的信心。

    只要虛空日月在,願吾同樣駐世間

    傳統佛法中,在提到對眾生的大悲心之修持時,經常用到如日、月、星辰、天空、大地等象徵,來比喻我們對眾生的一顆充滿了愛與慈悲的心,以及永駐世間不棄眾生的誓言。我們誓願只要虛空繼續存在,只要天空依然有日月,願我們也同樣駐留在世間上,帶著慈悲喜捨的心來幫助眾生。願我們與眾生的這個緣份繼續存在。

    就個人的經驗來說,我常自忖月亮是愛的守護者;月亮代表著愛所具有的持久特質,以及那份人與人之間慈悲喜捨的緣份。因此,即使我們的身體無法相聚在一起,但在抬頭看到天空中的月亮時,無論我們是否共處一地,無論我們多久沒有見面,透過月亮的這個媒介,我們還是能夠感覺到他人對自己的愛,以及彼此之間的愛。

    這些都是我們在做慈悲喜捨的修持時所發的祈願。我覺得,如果我們能夠帶著一個完全清淨的動機來發願,我們的祈願就不再是一種符號性的象徵,而是能真正地獲得實現。

    當我受邀給予今晚的演講時,我告訴主辦者題目隨便他們選,心想他們應該會給我一個簡單的題目,讓我輕鬆過關;但是,他們竟然選擇了一個非常困難的題目:「悲心與心的真正本質」!我現在真應該找到這個主辦者,然後擺一副臭臉給他們看。但無論如何,我會盡我所能地為各位講述任何來到我心中關於這個主題的內容。

    空性,是任何事情都有機會發生的可能性

    從小,我就總是對於美國人對生命的態度有著某種的讚歎。一直以來,我視美國為與世界上其他國家不同的一個非常特殊的地方,這裡的人對自己的未來可以有非常多的選擇,並且對於個人自身與未來想要做的任何事情,幾乎都可以得到允許,能真正地選擇個人的未來。

    美國人在選擇個人的未來上,有著極大的自我決定的能力、識別力與智力。我認為這與佛法空性與緣起的義理真的很相應。佛法中空性的見地,並非是指什麼都沒有的一種狀態,而是指任何事情都有機會發生的可能性。基本上,它是一種機會,是屬於現實的一部分;它是在基本上存在的一個空間、一個間隙,在其中任何事情都可能發生。這即是佛法中空性與緣起其背後之基本教義。緣起的法教存在於所有佛教大乘與小乘的傳統當中。.

    感激眾生的恩德,關心眾生的福祉

    我們都不能獨立於他人而生存。對於我們會發生什麼事,我們都無法有完全的自主能力,因為每一件事情都與其他每一件事情有所關連。因此,所有我們生命中的事物,都是依靠著 其他事物、與其他事物互有關連。不論我們所想的是自身的快樂也好、痛苦也好,想著要更出名、更自由、更能主宰自己的生命也好,這一切的一切都與 其他事物有關。

    由於萬法互依,因而在生活中與其他事物建立關係時的每一個階段,我們都有一個與萬法結下善緣的機會。因此,我們應該努力地去建立起能增長善業的正面與和諧的關係。

    由於我們自身與一切眾生間有著互依的關係,所以在與他人相處時,培養一顆慈愛的心是特別地重要。我們與他人之間的關係,有善緣,也有惡緣。若是我們只關注於他人對我們的傷害的話,對我們實在是沒有太大的利益。相反地,若是我們關注的是與他人之間的正面關係時,它會增長我們內心中的感激與慈悲心,這樣才能夠真正地為我們帶來利益。因此,非常重要的是,從正面的角度來看待我們與他人互依的關係,感激眾生對我們的恩德,並且關心眾生的福祉。

    帶著慈愛的動機,有意識地讓我們的回應趨於正向

    我們可以透過夫妻、或者是伴侶的相處,來看到人與人之間互依的關係是如何地運作。譬如說,伴侶當中有一個人的脾氣不好,他經常會生氣,會將憤怒發泄到另一半的身上。而這個另一半可能也會變得對伴侶的憤怒感到生氣,就這樣兩個人便開始對對方產生憤怒的回應,就這樣一來一往,彼此變得愈來愈憤怒,最後鬧的醜陋不堪。

    這個時候,我們應該試著改變、轉化我們的回應,帶著慈愛的動機,有意識地讓我們的回應趨於正向。要做到這一點,我們可以換個角度這麼想:對我們發怒的伴侶其實是受到他自己煩惱的左右,而沒有完全自我控制的能力。他處於某種情境當中,而迫使他以這種情緒化的方式來回應我們;這裡的背後其實都有許多的原因。這是我們可以謹記在心的要點,它可以幫助我們做出跟往常不一樣的回應。

    好比是,若有人拿一個棍子來打我們的頭,我們並不會對棍子生氣,而是對拿著棍子的人生氣。同樣地,若是我們的伴侶對我們生氣,我們也不應該對他生氣,因為他是受到煩惱與不識自心本質之無明的擺佈,這些才是他憤怒的根源。

    當這樣地去思維時,我們便能夠以一種更為正面的嶄新方式來做回應,並且將這些憤怒的時刻視為是教導另一半新知識的好機會,利用它們來將彼此的關係導往更正面的方向。如果能做到這一點,我認為我們就真的有機會將彼此的關係改善。

    同時,當我們看到他人真的是處於一種無力的狀態,沒有自主的能力與自由時,我們會開始變得更關心他們的福祉,而不至於耽溺於當下暫時的不快。因此,要更關心他人的福祉其實很簡單,它一點都不困難,只要能看到這個正在發怒的人的無力感,看到他其實是受到 其他力量的控制。若是這個人有自由的意志,是在對自身有完全的控制能力下,而做出傷害我們的事情的話,我們或許可以責備他;但是,事實上並非如此。

    我們若能看透這點,我們便能夠對他人的福祉愈來愈關心。因此,非常重要的是,我們應該要試著花大量的精力來這麼看事情、看待我們的人際關係,同時非常重要的是,在這麼做時,我們也要懂得放鬆自己。如果我們能夠放鬆下來,平靜地看到這個人行為背後的原因,它就能夠幫助我們轉化我們的反應。

    悲心的培養是有階段次第的

    總之,悲心是我們為了要解脫眾生免于痛苦所生起的一念心。它同時是隨時準備好,等著要帶給眾生更多快樂的心,令眾生得以受用更多更深刻的快樂。我們可以階段性地來培養這樣的心,讓它能夠愈來愈增盛。首先,我們可以由思維自身的欲求開始,我們都希望免于痛苦、獲得快樂,從這麼一個簡單的確認出發,我們將認知的範圍一步步階段性地擴大。第一步便是認知到我們的父母親友,他們也同樣希望免于痛苦、獲得快樂,這即是他們最基本的欲求。

    下一步,我們將所思維的範圍再擴大,認識到我們親朋好友他們的親友也同樣希望免于痛苦、獲得快樂。最終,我們就能夠意識到一切有情眾生都有相同的欲求。藉由這個方式,當我們這樣地去想到眾生時,你的心量就會變得非常的廣大,也就能夠生起強烈的心願,希望解除眾生的痛苦,帶給眾生他們能夠受用的快樂。

    依照當下的每一個情境,培養隨時準備好要助人的意願

    當我們想到佛法中教導我們要去利益一切眾生時,可能會把自己的標準設得太高。我不覺得你有可能有這麼一刻,你可以自己告訴自己說:「我已經圓滿了一切眾生的利益」。所謂的「要去利益一切眾生」的意思,指的比較是要去面對、處理在你眼前正發生的苦樂情境,以及當下所涉及到的人與事。

    因此,我覺得,若是你能夠以一顆開闊的心,隨時準備好來幫助眾生減輕他們的痛苦;或者是以一顆歡喜心,隨時準備好來幫助眾生增長他們的快樂,這即是圓滿一切眾生之利益的真正意義。

    基本上,我們是依照當下的每一個情境,進一步培養隨時準備好要助人的意願,進一步開展希望眾生當下離苦得樂的心。不論遇到的情境是苦、是樂,我認為這是所謂的「圓滿一切眾生的利益」的真正意思,而不是說我們要在同一時間內,圓滿每一個眾生的利益。因此之故,悲心永不停止運行。

    真正的悲心總是在運行,總是處於一種隨時準備好的狀態

    真正的悲心總是在運行,總是處於一種隨時準備好的狀態。我們通常認為的悲心是時有時無;可能在看見一個人在極度的痛苦下,我們生起了悲心,然後做了一些事情。當時過境遷後,我們的悲心也就隱匿不見了。真正的悲心並不是這樣。

    當然了,悲心它並不是一個具有形體的東西,但是我真覺得可以這麼說:悲心是總是在運行,總是隨時準備好採取行動。因此,不論我們眼前或是內心當下的情境是苦是樂,悲心它一直都在。若是在任何時刻,我們都能夠保有這種永遠運行、永遠活躍的悲心的話,這才是真悲心。

    心的真正本質,簡單到令人無法相信的地步

    那麼再來提到心的本質。對於心的真正本質,我實在不知道說些什麼,因為它就在那兒。(眾笑)

    通常我們會把心的真正本質想得很高深。雖然我對這方面沒有做太多的修持,但就我個人的經驗來談,我應該可以這麼說,最終我們會回歸到那個一開始讓我們感到無聊的狀態,然後發現原來這個就是它。

    我們通常一開始會這麼想,我們現在所擁有的,太過於簡單、太過於平常,心的真正本質必定是很特別、很深奧,比我們現在有的還美好。我們現在有的並不能真正滿足我們的欲望,因為它對我們沒有太大的吸引力。但是當你努力地去實修後,我認為最終你會發現,所謂的認出心的真正本質,意思就是回到你的那個初始的既無聊又不吸引人,既不高深也不新奇的心理狀態,同時能夠真正地認出——它,就是你一直在尋找的。

    認出心的真正本質,在某個程度上來說,並非是獲得一件什麼新的東西,而是認出那個你舊有的、一直跟著你的,並且認識到除此之外,別無其他。因此,它不像是獲得新的物件般地。或許我們已經有了一個舊款的iPhone,然後期待著下一款型號出來;之前是iPhone3,現在是iPhone4,我們都在滿心期待著iPhone5的出現。

    但是我認為,對於心的真正本質的修持,就像是認出我們現有iPhone的功能,感恩我們已經有的,不止如此,並且要學習如何使用我們已有的iPhone。在有些情況下,我們沒有好好花時間去學習使用我們已有的iPhone,並且因為我們不知道如何使用它,而認為我們現有的iPhone無趣、不具吸引力,然後等著iPhone的下一款產品,想著若是能得到新的iPhone就更好了。對於心的真正本質,如果我們也是採取類似的態度,心想它必定是新鮮的、高深的,必定是比現在已有的還更美好,那麼這也許是個錯誤。

    當提到心的真正本質時,其中「本質」指的是心的實際狀態、實際情況,而我們就僅僅需要認出這個實際的情形。有時我們很難去瞭解,為什麼我們還是無法認出自心的真正本質呢?是因為它太深奧、太困難了,還是它太簡單、太容易了呢?過去的禪修大師們曾經說過,我們之無法認出自心的真正本質,不是因為它太高深了,而是它太簡單了,簡單到令人無法相信的地步。

    心的真正本質就僅僅是我們當下本來的狀態,它是我們無所造作的自然狀態。我們太習慣於將概念強加於事物之上的造作生活,以至於回歸到我們自身的本來狀態變得很困難。比如說人類具有笑的能力,我認為這是人類在動物界獨有的能力,其他的動物可能會嗚咽、會哭嚎,但卻無法真正地笑。雖然這是我們人類自然而有的能力,但是若是我們強迫自己去笑,反而無法做到。比如說在照團體照時‧‧‧‧‧‧

    (法王以英文開示)人家經常說我很嚴肅。你們覺得我很嚴肅嗎?(大眾笑)

    (法王以英文開示)在照團體照時,大家要求我笑,但是在當下,我實在無法應觀眾要求而笑,因為我並不是一個經常笑的人。

    (法王以英文開示)我不覺得自己嚴肅,我可能只是不那麼習慣於笑罷了,好嗎? (眾笑)

    給自己時間做自己,它真的很基本、也很重要

    我們每個人的生活都很繁忙,有許多的事情要做,因此,我們必須分配時間去做不同的事情、去扮演各種的角色。例如給自己時間去扮演醫生的角色,給自己時間去幫助他人等等。但是,我們經常忘了給自己時間去做自己,而這即是禪修。禪修,就僅是給自己時間去「做自己」,除此之外﹐別無 其他。它沒有什麼特別的,就是允許自己放鬆,然後做本然的自己,不去想過去已經發生的事情,也不去擔憂未來會發生的事情。你所要做的 ,只是單純地放鬆,然後安住於自身的本然狀態,讓自己有這樣的一個機會。

    當你給自己這樣的機會時,你會發現,當下所經驗的狀態,同樣遍及於你生活中的其他部份。也就是說,當你在做其他活動時,即使每天的生活都很忙碌,但你並不會失去你的真正本質。

    有時,我們日常生活是如此地忙碌,以至於一整天都在忙不同的事情,完全被眼前的忙碌與工作捆綁住;到了晚上睡覺前,去回想一天所做的事情,卻想不起來究竟做了些什麼。只知道自己是做了些事,但是想不起來究竟是什麼事。原因在於當我們一頭栽進忙碌之中時,我們的心只是在追逐外在的事物,而失去了對我們本來面目的珍視。心失去了對自身的正念與覺知,而只專注於追逐外在的事物。就這樣,我們把自己迷失在各種的活動當中。因此,我認為,給自己時間做自己,它真的很基本、也很重要。

    把自己究竟是誰完全看得一清二楚,這才叫做認出了心的真正本質

    在美國,我們特別強調自我感(identity)的重要性。自我感對我們很重要,而且我們通常將它依附在我們所做的工作上面。比如說,如果我們的職業是醫生的話,當有人問我們:「你是誰?」我們的回答便是:「我是醫生。」因此,我們有一種強烈地依附於職業上的自我感。

    然而,這個自我感是立足於外在世界之上,也就是對於外在世界的關注形成了這個自我感的基礎。當過於執著於外在的世界時,嚴峻的困難就有可能產生。例如說,我們失去了工作,可能我們失去了一份符合我們專業訓練的工作,而讓我們想要奪取自己的生命等。這彰顯出我們必須將注意力轉向內在的重要性與必需性,並且要能夠發展出以我們內在真正的面目為基礎的自我感,而不是一個建立於我們外在作為的自我感。

    因此,說到心的真正本質時,它並非是一件我們從某個傳承、或是宗教所獲得的東西,也不是我們必須從上師那裡、或是必須到某個聖地去尋找的東西;它 涉及的是:無論我們本來的面目為何,我們要如何去認出我們究竟是誰。

    當我們對自己究竟是誰完全看得一清二楚、明明白白時,並且能夠以完全圓滿的方式認出它而珍視它時,我認為這才叫做認出了心的真正本質。這個時候,我們也才能把它做為自身的實相。

    各位坐在這裡聽我講到現在已經是過了九點鐘了,似乎我不應該繼續再說下去。若你有簡單的問題要問,我可以回答;若是問題太難,我可以說我們的時間到了(眾笑)。

    也許可以讓各位問五個問題。

    【問題與回答】

    【問題一】在我們修行的經驗追趕上我們所研讀的知識之前,這兩者的程度可能有所不同。在這種情況下,對於智性上的瞭解與修行上的經驗,我們如何能縮短它們之間的距離?

    【答】(法王以英文回答)簡單的回答是:「我不知道。」(眾笑)

    (法王以英文回答)如果我是一般人,我大可理直氣壯地說:「我不知道。」但是,由於我是噶瑪巴,我只好這麼說:「我知道答案。但我不想講!」(眾笑)

    (法王以英文回答) 跟大家開玩笑的。

    試著讓我們的修持經驗去吻合我們智性上的瞭解,這是我們都會遇到的困難。我覺得最重要的是要去認識到,修持是關於如何連繫到我們目前的情況與其實相,因此不宜讓太多造作出的思維概念在當中形成阻隔。

    若是我們讓過多的思維概念介入當下的情境的話,便會導致我們傳統上所說的,「(所修之)法」與「(修法之)人」分開來了。我們需要達到的是「法」與「人」合一,而非中間有所隔閡。由於人的修持經驗有不同的階段,因此修行也就有不同的次第。若是我們每個人的經驗都一致,那麼所有的法就都會是最高深的大法了。事實上,法不需要獲得證悟,人才需要獲得證悟。因此,我們現階段的修持必須符合我們當下的經驗,這是非常重要的。

    當然了,從「聞」、「思」的觀點而言,我們去研讀不同的哲學論述如空性、法門與十地等,這是件好事。但是,我們同時心裡要清楚,這是在研究學問,要將哲理視為是哲理,它在我們對知識的理解上有它一定的地位。我們可以去研究空性的見地,但若我們的經驗尚未到達那個程度,我們也要有自知之明。

    若是我們沒有這種辨識的能力的話,就會有墮入傲慢的危險。例如有些人在聽聞了一些關於大圓滿的法教後,雖然修行的經驗尚未達到那個程度,卻自以為是個大圓滿的人了——完美無缺的一個人了,連說話的語調、身體的架勢都很不一樣。事實上,若是在修行的經驗還跟不上那個程度,但又自以為是的話,這真是一件很危險的事,因為就會陷在迷惑的傲慢當中而不自知。

    【問題二】您之前以月亮來象徵與眾生之間的連繫。不知您個人是否能持續地覺知到我們之間的連繫? 或者這只是您的一個祈願而已?再者,就個人而言,我的覺知力時有時無。若是您的能夠一直覺知到與眾生間的連繫,那麼是否意味著:我只要讓自己處於具有覺知的狀態中,就可以跟您連繫上?

    【答】我可沒有聲稱自己能夠持續地覺知到所有與一切眾生之間的連繫。

    (法王以英文回答)這不像是打電話一樣。(法王比出打電話的動作,並且搖搖頭露出一副無奈的表情)(眾笑)

    我並沒有聲稱自己能夠每分每秒直接地覺知到我所有的連繫,像是某人可以如同打電話一樣地通過心電感應而連繫上我。或許當某個人在念著我的時候,的確會影響到我的感覺,但我可能沒有覺察到這種情況。

    你的問題比較像是將連繫與關係視為是一項能夠發生的行為,但是我之前舉月亮等象徵,比較是用來指稱眾生之間和我們之間的已經存在的一種自然的關係。

    就我與眾生的連繫而言,我並不總能直接地覺知這些連繫。有時,這些連繫奇怪地令人無法理解。例如有些人從未見過我,甚至也從未看過西藏的僧人,但卻跑來告訴我,看見我出現在他們的夢境當中。像這樣的連繫就很奇怪,我也無法完全瞭解這樣的現象。

    我想要指出的與我之前所談到的,是這種愛與慈悲的自然關係,以及我一直以來所抱持的一個祈願:希望我與眾生之間的這種愛與慈悲的關係,並不只是如曇花一現般地短暫,而是能夠生生世世長久地延續下去。

    但是,我並非試著在暗示我具有什麼樣的神通力,而是要指出這樣的一種穩定、誠摯、隨時準備好蓄勢待發的慈愛與悲心。

    【問題三】什麼是直接能夠消融自他的差異與分別的禪修方法?

    【答】從某個角度而言,我們可以說他人與我們是分開的個體;但是就如我之前所提到的,在更基本的層次上而言,我們都同樣地希望快樂,也同樣地希望免於痛苦。這真的是令我們之間平等、令自他平等的基本的實相。我認為,這是我們必須要好好思維並且牢牢記住的基本實相。會讓我們脫離現實的,是類似於下列的扭曲想法:他人並不想要和我一樣快樂,或是他人並不會和我一樣有同樣的欲求。

    針對你的問題,我的回答便是禪修自他的平等觀。

    【問題四】您之前有提到無法一直同時地去利益到一切的眾生,但是在菩薩戒中有這樣的發願,這不是會讓領受菩薩戒變得不切實際了嗎?是否真有那麼一天,所有的眾生都能獲得解脫?

    【答】事實上,眾生的數量無窮無盡,也不會真有眾生無餘的那麼一天。但是從另一方面來看,菩薩的祈願也就無窮無盡,也是不會到竭止的一天。

    因此,菩薩絕對不會有說這樣的話的時候:「拜拜!世界終結了,眾生不再需要任何幫助了,我可以走了。」菩薩的願不但無止境,甚至不會去畏懼眾生無窮無盡的這個事實,不會因此而感到氣餒,反倒讓他們的願心更增盛,為了利益他人而更加的精進於修持菩薩行。這其實是件好事。若是眾生被度完了,那便意味著菩薩‧‧‧‧‧‧

    (法王以英文回答) 失業了。(眾笑)

    那並非是件好事。因此,眾生沒有度完的一天,這不一定就是一個糟糕的情況。這裡的重點是說,我們怎樣來精進修行、怎樣地想要圓滿一切眾生的利益。

    唉!諷刺的是,看來今晚我向各位說拜拜的時間到了。(眾笑)

    【問題五】您是否能傳授我們一個方法,讓我們在處於忙碌的生活當中時,仍然能夠回到當下並且認出我們的真正本質?

    【答】嗯!就像是我之前提到的,非常重要的是要記得你基本上是誰,而不要被當下任何所發生的情境震住。通常我們做的事恰恰相反,我們任由情境來將我們制伏。我們是可以讓自己的正念與覺知如同在空中往下觀看一般地來看待我們所處的情境,而不需要完全被情境所制伏,或是被捲入情境當中。在自身與情境之間有那麼一種空間感、間隔感,我認為這是非常重要的。例如,當一個會游泳的人,突然間被丟入一個水池中時,若是沒有保持鎮定,就可能無法發揮既有的游泳技能,驚慌失措地在池中胡亂拍濺,而弄得狼狽不堪。反之,若是這個人當下能放鬆下來,發揮出他的能力,那麼當下的狀況反而會變成莊嚴他的一個情境。

    因此,在任何情況下都能抱持某種空間感,是非常地重要。

    (法王以英文回答) 結束了。謝謝大家。哈囉!謝謝,謝謝,謝謝大家!

    最後,我想要說,今晚非常感激各位花時間來到這裡,我也會為各位的吉祥而祈願。希望在未來我們能一而再、再三地相見!特別是,我希望我能夠一次又一次地回到美國來見到各位,雖然這可能會遭遇到一些困難,但是我將會努力地去嘗試。(大眾熱烈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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