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冬季課程:唯識三十頌」/第5天開示紀錄
- 分類:歷年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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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識思想在中國
主講:第17世大寶法王噶瑪巴
日期:2022年1月29日(六)
今天是課程第五天。首先對於上堂課談到印度學者Jaini否定了「世親二人說」的說法做一些補充。
#《俱舍論》作者具大乘思想,證明「世親非二人」
這位學者否定的主要依據,是對於《阿毘達磨俱舍論》和《阿毘達磨燈論》的內容比對成果。他發現,《燈論》當中提到了《俱舍論》的作者是世親(Kosakara),而且對他有很多的批判,例如說他有很多說法符合了「vaitulika-sastra」的思想。上堂課對於這個詞彙沒有解釋清楚,這個詞彙應該是指十二分教當中的「方廣」,這位學者進而推測作者具有大乘的思想;由於之前學者Frauwallner提出的「世親二人說」,主要認為《俱舍論》的作者世親是沒有大乘思想的,因此印度學者Jaini藉此《俱舍論》的作者是具有大乘思想的證明,而反駁了「世親二人說」。
這位學者研究的《燈論》梵本(殘本),收藏於藏地的夏魯寺,這是布敦仁波切的祖寺,據說是由當時常和更敦群培在一起的印度班智達羅喉羅帶到藏地的。另外,關於《阿毘達磨燈論》的作者是誰,在梵文原典中並沒有清楚記錄,有學者推論是迦濕彌羅眾賢論師,或者是他的弟子所寫。以上是對於上堂課的一些補充。
之前介紹了無著跟世親論師,今天會介紹他們之後的論師。
▍世親之後的唯識論師
世親之後,有很多人為他的主要著作《唯識三十頌》撰寫了很多注釋,同時也產生了很多意見上的分歧和對立,唯識瑜伽行派因而分為幾個不同的派別。其中,有兩個流派在世親之後,成為唯識思想的主流,具有很重要的地位。
無相唯識:始自德慧(Gunamati,約420-500年),傳至安慧(Sthiramati,約470-550年)的「無相唯識派」(藏傳佛教稱為「假相唯識派」)。
真相唯識:始自陳那(Dinnāga,約400-480年),傳至無性(Asvabhāva,約450-530年),進而到護法(Dharmapāla,約530-561年)「有相唯識派」(藏傳稱為「真相唯識派」)。
「無相唯識派」和「有相唯識派」,這兩個名稱最早是出自蓮花戒(Kamalaśīla,約730-800年)對寂護(Śāntarakṣita,約700-760年)所寫的《攝真實論》(Tattva-Saṃgraha)的註解《攝真實論難語釋》當中,後來人們才開始這樣稱呼。
在這兩派之中:
攝論宗:德慧—安慧這一流派,他們的思想,一部分被真諦帶到中國,於是就有了「攝論宗」的創立。
法相宗:陳那—無性—護法這一流派,他們的思想,跟著依止護法的弟子戒賢(Śīlabhadra,約529-645年)學習的玄奘大師,傳入了中國,成為「法相宗」而興盛一時。
世親之後有很多的論師,其中有兩位重要的論師——陳那、無性,我想簡略介紹一下這兩位。
#一,陳那(Dignāga)(約400-480年)
首先,陳那是屬於唯識瑜伽行派。一般唯識說會以阿賴耶識為思想核心,但是陳那並不提倡以阿賴耶識為核心的唯識說,他主要是說前五識再加上第六意識,換句話說,就是專注在前六識的「認識論」上的考察和研究。陳那在這方面的著作有《觀所緣緣論》等等,他的許多著作沒有藏文翻譯,只有中譯。
陳那在佛教論理學,也就是因明學的領域,有很大的貢獻,比如把之前的「比論性論證」改為「演繹性論證」,還創立了「九句因」和「因的三相」的新因明論理學。他的著作很多與因明學有關,比如有《因明正理門論》、《集量論》等等。在他之後,法稱(Dharmakīrti,650年前後)使陳那的新因明成為更加嚴謹、細緻的因明學。
#二,無性(Asvabhāva)(約450-530年)
無性的著作當中,有對無著《攝大乘論》的注釋,稱為《攝大乘論釋》。這本書和世親的《攝大乘論釋》,在研究《攝大乘論》上是不可或缺的重要論典。
#三,十大論師
除了陳那、無性這兩位重要的論師之外,唯識派非常著名的學者,還有為《唯識三十頌》寫過注釋的「十大論師」。事實上,除了這十位之外,還有其他許多注釋者,例如藏文當中,就有解脫軍對於安慧的《唯識三十頌釋論》的重釋。
「十大論師」之說是中國佛教的說法,藏傳佛教一般無此說法。總之,一般認為在無著與世親之後,有陳那、法稱,發展因明學,並以因明學來解釋唯識。玄奘在印度留學時,那爛陀寺是唯識學研究的重鎮,當時已經有十大論師,他們透過為世親《唯識三十頌》作的釋論確立了各自的學說,玄奘學習這些後,再傳承至中國至今。「十大論師」的順序,這裡是依照玄奘的弟子窺基的《成唯識論掌中樞要》的順序來介紹:
(一) 護法(Dharmapāla)
護法是世親以後最重要的一位論師,為六世紀中葉印度大乘瑜伽行唯識學派的重要論師,是有相唯識派的集大成者,因明學大師陳那的弟子。他出身於南印度達羅毗荼國(Tamil Nadu)的首都建志補羅城(Kanchipuram),天資聰穎,是非常罕見的傑出人才。
據傳,護法非常年輕時,就擔任了那爛陀的校長。他門下優秀的弟子眾多,就像前面說過的戒賢也是優秀的弟子之一。他與中觀自續派的清辯論師進行「空、有」的諍論,但兩人是以書信辯論,並不是面對面的辯論法義。護法的思想,由戒賢的弟子玄奘傳入中國,成為「法相宗」思想的基礎。玄奘編著的《成唯識論》,其中就以護法的說法為正說,加上其他九位,總共十大論師對於《唯識三十頌》的注釋揉合在一起後完成,因此,護法的思想就被奉為正說加以敘述。護法才華出眾,但卻英年早逝,32歲就在大菩提寺圓寂。
(二) 德慧(Guṇamati):是安慧的老師。
(三) 安慧Sthiramati(約470-550年)
「無相唯識派」的重要論師就是安慧,和護法是同一時代。他和護法一樣,才學出眾,不只是精通唯識和因明,而且通達小乘,也為《阿毘達磨俱舍論》做過注釋,名為《俱舍論實義疏》。藏文當中的《俱舍論》注釋本,最早翻譯出兩部,一部是世親的弟子、稱友(Yaśomitra)的注釋,另一部是世親的弟子滿增(Purṇavardhana)所寫的《隨相論》,一般比較重視前者,而在當時安慧的注釋,還沒有翻譯成藏文。然而安慧的版本和滿增的《隋相疏》的內容思想比較相近,有關這兩部注釋的關係,值得近一步研究。
安慧的主要著作還有《唯識三十頌論釋》和《中邊分別論釋疏》,現在都還有梵文本留存。另外,他對《大乘莊嚴經論》的注釋,則只有藏譯本。安慧注釋時所採用的方法,是逐字逐句嚴謹而細緻的進行說明,因此讓人更容易理解。由此可以看出,他真的是學識很廣博,而且思路極為清晰明辨。
(四) 親勝Bandhuśri:與世親同時期,作《唯識三十頌》的略釋。
(五) 歡喜Nanda:勝軍論師的老師。而玄奘大師當年依止過勝軍論師。
(六) 淨月Śudhacandra:和安慧同時。
(七) 火辯Citrabhāṇa:與世親同時,在文字的注解上有過人之處。
(八) 勝友Viseṣamitra
(九) 最勝子Jinaputra
(十) 智月Jñānacandra
後面這三位都是護法的弟子。
十大論師中,有分為前後兩派,就是古學與今學。但是派別的區分,並不是以論師的年代區分的:
(一) 古學派
古學派是以解說無著、世親的學說為主,代表人物是安慧,一般稱為「古唯識學派」,或稱為「唯識假相派」。
這派的思想與如來藏學派接近,一般來說,這是藏傳佛教當中的中觀他空派。但這不能說藏傳佛教的中觀他空思想和如來藏思想一模一樣,只是因為中觀他空派引用很多如來藏系的經典,來闡述如來藏的一些思想,所以是從這個角度來說,他空派和如來藏學派很接近,但其中還是應該有很多差異的。
這裡要再特別說一下《寶性論》。《寶性論》的藏文是「無上續論」(rgyud bla ma),我覺得這應該是藏族安立上去的名稱。其實這部論典每一品的結尾,都有註明「寶性」這樣的用詞。而且無論是梵文,或者中文譯文去看,這部論的名稱都是《寶性論》,而不是「無上續」。而關於《寶性論》的作者,中文文獻說《寶性論》的作者是「堅慧」,但是中文的「堅慧」翻譯成藏文的話,會和「安慧」一樣都是「blo brtan」(洛滇),「blo」(洛)是慧,「brtan」(滇)有安或堅的意思,所以《寶性論》的作者「堅慧」跟十大論師的「安慧」是不是同一人,值得再去研究。另外,藏傳佛教認為《寶性論》的作者是彌勒,這也是可以再研究的。
二,今學派
另一個「今學派」,是用因明學來闡述學說的,代表人物為陳那的弟子護法。
護法是那爛陀寺住持,與安慧、清辯同一時代,剛也提到,他曾透過書信與清辯進行了「空、有」的爭論,清辯本來希望能當面辯論,但被護法拒絕了。中文的史料認為,護法很年輕就圓寂了,只有32歲。而藏傳史料則大多主張,護法年長後去森林修行,就是後世所稱的畢瓦巴(Virūpa),是道果傳承的始祖。但是,根據多羅那他(Tārānātha)撰寫的《印度佛教史》中提到護法時說:「彼之弟子為寂天與毘盧波」,也就是說護法的弟子是寂天與毘盧波,這裡的「毘盧波」就是「畢瓦巴」的另一種稱呼,所以意思是說畢瓦巴不是護法,而是護法的弟子,這個說法又不同了。
護法的弟子戒賢,是當時那爛陀的住持。玄奘至印度求學時,依止戒賢,也曾依止勝軍兩年。玄奘為了探究關於《瑜伽師地論》的問題,還計畫去斯里蘭卡學習,但是因斯里蘭卡內亂而無法前往。總之,唯識學派到了安慧的弟子、月官論師時,在印度本土就開始衰微了。
▍「唯識在印度」結論
以上,就是唯識思想在印度大致的發展。可能以後我想寫關於唯識在印度的發展史,但是一般我們會說有「九種無暇」,第九種無暇就是——忙,閒不下來的忙,所以究竟寫不寫得出來,我也不知道。總之,經典中時常說的沒辦法修行、又沒辦法學佛、又沒辦法寫作的狀況,我覺得自己完全就是落入了這樣一種無暇情況當中。我其實常常想寫一些東西,但總是不知道為什麼的忙,沒辦法寫。
回到瑜伽行派的歷史,還是很多不清楚的地方,而且學者之間的解釋也都不太一樣。這裡就挑出比較確定的部分來說。
一般會說瑜伽行派的唯識理論,是由無著的《攝大乘論》開始體系化。無著很善巧地把「三性說」和「阿賴耶識說」等等各種唯識理論集合起來,建立起實踐,也就是「瑜伽行」的基礎。而這唯識的三個部分,也就是「三性說」、「阿賴耶識說」和「瑜伽行」,也成為大乘最殊勝的教義,可以說是大乘教法的基礎。
無著的思想、學說,由世親繼承,並進一步發展了「識的理論」,使唯識說的思想因此宣告成立。因此,想了解唯識學說的基本精神,可以從《唯識二十論》和《唯識三十頌》當中認識清楚。
在世親之後,由於因明學的發展,心識的理論和認識論的部分因而更加的清楚。加上唯識又在與其他學派爭論的背景下,促使了因明學的發展和獨立。
一般會說,無著是從兜率天的彌勒菩薩那裡,接受了唯識說的,由此便出現了「彌勒論師實存說」的觀點。這個觀點的根據是,無著在他所寫的《攝大乘論》當中,有引用到《大乘莊嚴經論》和《辯中邊論》的內容,因此,這兩部被引用的論典一定是由某位無著之前的前輩所撰,不會是自己生出來的文字,換句話說,一定有它的作者,而這些著作的作者就被歸為是彌勒,因為在歷史上,除了彌勒之外,並不知道還有其他什麼人物,是比無著還出名的唯識師,那麼如果不說彌勒,還能說是誰呢?所以認為無著以前的瑜伽行派的論典,都是彌勒所作,這種主張是成立的,也因此認為彌勒是真有此其人。不過,就算把這些著作,都算作是無著寫的,其實也可以說得過去的。
無論如何,假如我們以為,因為無著的出現而突然出現了瑜伽行派,這就有點勉強了。其實,在無著以前就有相當久的瑜伽師傳統,這些瑜伽師是從北印度有部系的教團來的,主要是研討阿毘達磨,但他們又出於想要實踐阿毘達磨,接受了龍樹所確立的空性說,而逐漸成為了大乘的行者。他們在歷來的瑜伽行體系上,確立了大乘瑜伽行,於是就出現了後來《瑜伽師地論》當中「菩薩地」的雛形;相對的,過去沒有加上大乘空性思想的瑜伽行,就被叫做「聲聞地」。這種「聲聞地」的理論,就成為了《解深密經》當中「分別瑜伽品」的核心。《解深密經》是一部重要的經典,因為就是由這部經開始,清楚闡述出了實踐大乘瑜伽行的唯識觀。
一方面,「菩薩地」的理論,講說的就是大乘教法,也就是含攝了大乘教法的「攝大乘」。這些理論和主張被《大乘莊嚴經論》吸收和繼承,直到無著作的《攝大乘論》而正式完整成型。
之前也講到過,瑜伽行派的前身是「有部」,之後承認空性思想的同時,還含攝小乘的思想。所以,瑜伽行派是以含攝三乘為宗旨的派別,並以此為基礎,在以聲聞地、菩薩地為中心的修持上,就有了瑜伽行的修持方法,而形成了《瑜伽師地論》。
▍唯識在中國的開展
#三個流派
前面介紹了唯識思想在印度的發展,現在我們來介紹,唯識在中國發展的情況。
在這幾堂課當中,我多次提到幾位著名的日本唯識宗的學者,可能大家會覺得日本有這麼多精通唯識學者,是唯識思想從印度直接傳到日本的嗎?並不是的,就宗派而言,現在日本的法相宗,其實是從中國傳過去的。所以我先來解釋一下唯識如何在中國發展和改變,之後再談唯識在日本如何開展。今天唯識在中國的發展大概講不完,明天才會講完。同時,在講日本的時候,也會介紹唯識在韓國的發展,那時韓國叫做新羅,最後會談到唯識如何在藏地弘揚。
唯識思想在中國的發展分成三個流派:「地論宗」、「攝論宗」和「法相宗」。現在會簡略說這三個流派的成立和各自的學說,介紹相關的經典是怎麼翻譯出來的。
# 唯識諸宗的成立
在中國公元五世紀前半,就有如來藏思想和唯識思想的介紹,主要是印度的曇無識(Dharmaraksa,385-433)先譯出了《菩薩地持經》。從這裡就可以看到,講到中國的部分,年代、作者這些就很清楚,之前講印度的部分,年代這些就什麼都不清楚。曇無識是印度論師,到了中國後,年份記載就也變得清楚了,中國的歷史記載真的都是很清楚的。再來就是求那跋摩(Guanavarman,367-431年)譯出《菩薩善戒經》。
這些著作可以說是「菩薩地」不同的譯本,也是唯識的經典最早在中國的譯本。另外,還有求那跋陀羅(Guṇabhadra,394-460年)譯出《勝鬘經》、《楞伽經》、《相續解脫經》,其中《相續解脫經》相當於是《解深密經》的後二品。總之,就是四、五世紀開始,有漢譯的唯識經典,中國也是由此開始發展了唯識。
一,地論宗
南北朝時代,北魏宣武帝永平元年(508年),有菩提流支(Bodhiruci)、勒那摩提(Ratnamati)、佛陀扇多(Buddhaśānti)等人從印度來到中國。宣武帝明令他們譯出世親的《十地經論》。他們還譯出了《寶性論》、《攝大乘論》等等,因此無著、世親的教學,才被介紹到中國來。另外,菩提流支和求那跋陀羅一樣,譯出《楞伽經》十卷和《深密解脫經》。
總之,《十地經論》是這時譯出的,至少有菩提流支和勒那摩提兩個譯本,後來,菩提流支本的譯本成為通行本,流傳較廣。由於《十地經論》是《十地經》的釋論,同時又有阿賴耶識的教說,所以在中國北方的佛教界,大家都競相研究此論,因而形成了「地論學派」,也就是「地論宗」。
《十地經論》的研究當時會興盛的理由,日本學者橫超慧日(OUCHOU Enichi)歸納為三點:
《十地經論》是講說菩薩道的經典:因為當時中國的北方佛教的風氣以實修為主,《十地經論》又是解說菩薩道為宗旨的,所以符合當時的風氣。
釋經之論:《十地經論》是解釋佛經的論典,內容很少涉及作者主觀的判斷,因此更容易讓人信任這部論著。
《十地經論》是立足於印度最新的唯識思想,把佛教的主要課題——唯識,做有組織的論述。
地論宗後來分裂成兩個支派:
北道派:以道寵為祖師。
南道派:以慧光為祖師。
那麼,這兩派的教理有什麼不同呢?從教理的角度來講,「北道派」認為阿賴耶識為染污生滅的妄識,而「南道派」認為阿賴耶識為無垢純淨的真識。「北道派」主張一切存在生自阿賴耶識,也就是「賴耶依持」說,「南道派」主張一切存在生自法性、真如,也就是「真如依持」說。因為說法不同,所以兩派展開激烈的爭論。
# 如法辯論,爭論法理是為利他
其實,我覺得有爭論是好的,因為爭論,真理才能更清楚,才能消除更多的迷惑。就像現在很多學者,會對過去學者的看法、結論,作深入的研究、批判。而藏傳佛教各個宗派之間,自古以來也會透過辯論,破除他宗、成立自宗。但是藏族辯論時會有一個陋習,就是出言不遜、惡語傷人。或許本意只是想要抬高自己的身份,表示自己更有學問,但是這樣無禮的用詞,會讓對方覺得受到輕視而惱怒,這樣只會造成更大的衝突。因此我們要說如理如法的語言,心中的動機是為了要互相幫助,讓真理能更清楚,思想更加開明,這樣的辯論才是好的。
但有時候我覺得藏傳的辯論,就好像是要把別人說成是完全錯誤的,這是不對的!世間上沒有完人,誰都多少有些過錯的,就算佛教歷史當中,我們將佛陀視為完人,但是還是有人從佛身上看到過失。總之,我們都是凡夫,所以,如果總是找別人的過錯、看別人的過失,這樣的辯論是沒有意義的,這樣對思想的進步、智慧的開啟,沒有任何幫助。
總之,思想上的辯論真的很重要,我常想,像宗喀巴大師的中觀思想,跟過去祖師有不同的看法,因此招致藏地其他學者的駁斥,但後來宗喀巴大師的弟子們,也對這些駁斥做出回應。我覺得就是因為這樣和其他宗派智者們一來一往的辯論,更加鼓勵了弟子們想要弘揚宗喀巴大師的思想的信心,而這對於格魯教派的弘揚,絕對是非常正面的一件事情。所以,我覺得這樣的辯論是好的,這是我的一個想法。
# 僧官出現,政教勢力大
回來繼續講唯識宗在中國的發展。
從當時中國的教派、社會形勢來講,「南道派」祖師慧光,是南方第一流的學匠,他還掌握了佛教界的「國統」(僧官)之位,所以在政教方面的影響力非常大。據說,他從佛陀跋陀(Buddhasanti)受了大戒後,專門研究戒律,因而精通戒律,被稱為「光統律師」,是四分律宗的開山祖師。他同時也通達華嚴、涅槃、維摩、十地、地持等經典。慧光的門下,有十哲,就是有十位賢者、大德,其中,法上、僧範、道憑等人比較有名。總的來說,因為「南道派」人才輩出,所以魏、齊時代的教法勢力十分的興盛。
另外,「北道派」祖師道寵的門下,有僧休、法繼、誕禮等人。道寵跟隨菩提流支學習《十地經論》三年,有說根據道寵的講義而得道的人有上千人。但遺憾的是,後來不久北道派就失勢,被後起的攝論宗所吸收。南道派繼承地論宗的正統,從六朝興盛到隋朝,到隋末唐初的時候,也被攝論宗或華嚴宗所吸收。
二,攝論宗
中國翻譯四大家是鳩摩羅什(非漢族)、真諦(印度人)、玄奘(漢族)、不空(斯里蘭卡,也有把不空取代為義淨之說)。四大家之一的真諦(Paramārtha),在梁武帝的召請下,在太清二年(548年)抵達梁的首都建業。當時中國處於動亂,他一面四處流浪,一面完成許多經論的翻譯,比如《金剛般若經》、《解結經》、《金光明經》、《無上依經》等等,還有完成《中邊分別論》、《三無性論》、《決定藏論》、《轉識論》等等唯識的論書,而他對於《俱舍論》和《攝大乘論》的講學,更是特別的盡力。
《續高僧傳》說:「自諦來東夏,雖廣出眾經,偏攝論為宗。」就是真諦來到中國之後,雖然翻譯很多經典,但是以攝論為主,就是以唯識思想為主。真諦譯出無著的《攝大乘論》後,唯識思想就更體系化的傳到中國,從此,根據真諦所寫的《攝論釋》,另外一個唯識的宗派——「攝論宗」也因此就成立了。
真諦門下,有慧愷、法泰、僧宗、法忍、道尼、曹毗、智敫等人。其中,慧愷是真諦最疼愛的弟子,他很能講說《俱舍》,但他比真諦早圓寂。慧愷圓寂後,真諦悲痛萬分,就叫道尼與智敫等人,要到慧愷靈前發誓弘揚《攝論》、《俱舍》。而道尼是侍奉真諦到最後的弟子,道尼極其努力地弘揚《攝論》,後來依敕住在長安大興善寺。
中國北方,當時有廢佛、滅佛的動亂,北周的排佛是發生在574年,北齊的排佛是發生在577年,當時北方的學者,因為避難,來到了南方的陳朝。平時南北方的學者並不會有往來,但是因為動亂,北方學者來到了南方,才有機會接觸到《攝論》,也才知道原來南方都在學習《攝論》,他們加以研究後,回到北方後便再次弘揚這部論典。
# 攝論宗的特點
1.認為阿賴耶識為「真、妄」和合的心識。
2.認為在第八阿賴耶識之上,還有純淨無垢的第九識,即「阿摩羅識」(無垢識)。
攝論宗曾經興盛一時,但是到了唐代法相宗興盛之後,就開始快速的衰退了。以上是對攝論宗的簡略介紹,明天再介紹法相宗。
▍法門無量誓願學,打開心量學新東西
現在世界上的大乘佛教,主要有北傳和藏傳。北傳佛教是指盛行於中國、日本、韓國等地的佛教,而藏傳佛教就是指傳入西藏的佛教。無論北傳和藏傳,兩個傳承當中都有傳承唯識和中觀的思想,但是在藏地並不特別弘揚唯識,只有在講到宗派,或者講到般若了義、不了義等等相關內容時才會提到唯識,除此之外,藏傳佛教當中,並沒有人說是特別在弘揚唯識宗。然而,在北傳的其他地區都有唯識宗,這是藏傳佛教可以學習的地方,要從他們身上好好認識唯識宗的思想,我覺得這是很重要的事情。
有時候,我會覺得我們就像是井底之蛙。青蛙在井裡待久了,看到井裡的世界就這麼大,哪天看到大海就嚇死了,因為牠從沒看過這樣大的地方。由於我們這樣的守舊,有時聽到其他教派的說法或思想的時候,一開始可能不以為然,覺得「真的假的呀⋯⋯」,最後發現真有那樣的說法之後,又開始生起嫉妒、開始煩惱。這樣的情況還算好的,比較糟的情況可能是,發現真有其事之後,結果就像那隻看到大海的青蛙一樣,應該嚇是沒嚇死,但可能腦袋想到燒壞了吧。
所以,我們的心量要大,思想要開闊,學海是無涯的。我們平時口口聲聲也都會說:法門無量誓願學!我們知道一個菩薩五明是都要會的。所以不要總是馬上想要否定別人、拒絕接受新的知識,這樣封閉自己是沒有辦法進步的。想要進步,想要比現在更好,方法就是要打開心,嘗試去接受新的東西。
尤其是想學其他宗派的經典,我覺得第一步就是要學語言。在喜瑪拉雅地區,印度、尼泊爾、不丹等等地區的僧眾,大家多少都會一些英文,有沒有精通不知道,但是多少都會日常用語的程度,但只是會日常用語的程度,我覺得對於經典的學習,是一定不夠的。總之,我們首先就要好好學習語言。
過去藏族離開藏地來到印度的時候,為了保存藏族文化和語言,一開始是避免學習其他語言的,記得第十六世法王噶瑪巴在隆德寺時,對喇嘛、祖古學英文會覺得不太高興,我覺得他其實是要提醒我們「為什麼」要學語言?學習語言的動機清楚是很重要的,是為了學習其他的佛教思想,這種動機很重要。如果學英文,只是為了會說吃喝那些,還好聽的說是可以到國外廣度眾生,其實就只是為了拿到紅包,那就不好了。
生命很短暫,學語言真的要花很多時間,所以要想清楚,有清楚的動機、目的再去做。很多人說如果想要深入學習、研究佛法,有幾個語言很重要:中文、梵文、巴利文、藏文,我覺得這種說法是有道理的。我們這幾堂課說到很多日本、歐美的學者,他們都同時會很多語言,英文、巴利文、梵文,甚至還會藏文。他們作研究時,也都是直接看梵文的原典。想想我們在唸咒時,有時咒語怎麼唸都還唸不清楚,其實過去我們藏族譯師都有撰寫如何唸頌咒語的經典,但一般人也不在乎,拉薩人就唸拉薩音,康巴人就唸康巴音,安多人就念安多音。雖然說密乘的咒語是以信心為主,但是別說好好學梵文,我們連咒語都唸不清楚。
現代來說,資源和條件都非常的好,過去的譯師,不像現在有字典、網路,更沒有什麼網路翻譯的工具。但是,古代譯師憑藉著不屈不撓的毅力,還是譯出這麼多經典,這是非常值得我們效法的!他們真的都是不顧性命的到印度去求法,學習語言,然後翻譯無量的藏文、漢文的佛典,想想這真的是不可思議,真的是我們要好好效法的!
很多時候我們一想到古人,就把古人當成如神話、天人般的恭敬,覺得他們真是太了不起了,而自己就是業力深重的凡夫,其實這也是落入自輕的懈怠。過去的祖師,沒有人天生就是聖人,他們也都是從凡夫開始修持學習的。今天就講到這裡。
(此文為堪布羅卓丹傑口譯初稿,未來將再提供定稿。2022年2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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