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王噶瑪巴德里課程第二堂:「愛與慈悲」

在小愛與大愛間,學習圓融與平衡

我們都有因緣特別深的人,如何在這種小愛,和對眾生的大愛之間,
取得平衡,是修持關鍵。

時間:2016年6月23日上午10:30-12:00

地點:印度德里凱悅飯店

授課上師:第十七世大寶法王噶瑪巴

中文翻譯:堪布羅卓丹傑

主辦單位:噶瑪巴千諾基金會

2016.06-23-am

平時上課開示前,我沒有備課的習慣,記得去年在美國時,受邀至五、六所大學演講,去大學演講非同小可,有些擔心,但我事前也沒有什麼準備,記得第一所是去史丹佛大學,說完「早安」等問候語後,腦中也毫無想法,只好講一句是一句,慢慢也講完了。備課這件事上,一方面可以說我是有些懶惰,另一方面來講,我也不知道該怎麼準備。這不代表我很厲害,不需要任何準備就能夠上課,我也覺得這是一個我應該改進的缺點,有些準備總是好的。總之講課時,你們可能會發現比較沒有次第性,這是我講課的習慣。

■你的慈悲心,開開關關不穩定?

這次主題是關愛與悲心「Love and Compassion」。科學家也發現「同理心」、「關懷」是我們每個人天生就具備的本性。雖說每個人都有關愛之心,但似乎有一個開關,有時開啟、有時關閉,這是受到我們生活環境的影響,有時這份愛,就藏在內心深處而未能顯露。

這道理就如同人類雖具有語言能力,但也有些人例如泰山從小並未和人類共同生活,因此雖然俱有說話的能力,卻因為無處學習,而無法真正完整表達。科學家也提到,要讓孩子從小學習如何關愛他人,例如在家中多使用「關愛、慈心」等詞,讓小孩習慣,因為即使只是多使用這類用語,都會讓小孩將來更容易生起關愛之心。

首先我們看到「Love,關愛、慈心」,這個詞常會用於親子、夫妻、朋友之間,例如親情、友情、師徒之情等,世間上常會用到此詞;至於「Compassion,悲心」,則是佛教常使用的詞,和「關愛」稍有不同。

第一部分:Love,慈心

■將夾雜痛苦的「世間愛」,清淨轉化

世間的「關愛之情」,痛苦常會隨之而來,因此我們要知道如何轉變,也就是我們要學習如何將這種「帶著苦痛的愛」,轉化為善的、有力的、本質更好、更清淨的慈愛之心。

世間、出世間同樣會用到「關愛」這個詞,但世間和出世間的愛是不同的:世間的「愛」伴隨一種佔有慾,帶有「不肯放手」的感覺;但佛法、出世間的慈愛,是一種釋放、給予,不被貪戀煩惱所束縛,不帶佔有的成分。

因此我覺得,這種「關愛、慈心」確實是一門很深的學問,值得我們長久學習,也是可以去實踐、去修持的,若你想要去開展這種無執的慈心,是可以藉由逐步學習而有更深切的體會的。

一個情執重、佔有慾強,而又不想有所改變的人,是無法真正懂得何謂關愛、何謂慈心的,因為關愛之情不僅你一人之事,而是與他人的互動,若你想要學習真正的愛,就需要透過慈心的學習、修持,才可能改變貪執,而讓真正的慈愛之心開展出來的。

■將月牙般的世間愛,提升為滿月般的菩提心

金剛乘修習中,會將菩提心觀想成為一個滿月。光是「滿月」這個意象本身,就對我們有啟發作用,因為平時我們的關愛之心,都是有所偏私、有所分別的,都如同初一、初二的新月一般,尚不圓滿。

然而菩提心並非如此,如同十五日的滿月一般,菩提心是無偏私、圓滿的,也象徵我們根本的慈愛之心是光芒顯耀、有能力完全展現的。

我們平時世間的親情、愛情、友情等,也是一種慈愛,但都是偏向某部分的、格局較小的、尚不圓滿的;而當你能給予陌生人、甚至是敵人關愛之情的話,這就稱為是「大愛」。

■ 體會有情都想「離苦得樂」,是大愛的源頭

佛教中談及的慈愛,和世間的愛有所不同。佛教認為給予眾生「慈愛」的原因,是從一個非常根本,也就是生命共同的一個基礎上來論——之所以要慈愛眾生,是因為眾生都想要離苦得樂,這就是慈心、悲心生起的主要原因。我們先從自己思維起,體會到我們自己想要離開痛苦得到快樂之後,去放眼四周,所有生命亦復如此,和我沒有任何差別,這就是我們應當關愛其他生命的原因。

有時想想我們為了要避免痛苦,常因此處於恐懼中,或有些人缺乏關愛或怕失去感情等等,而活在這種擔憂之中。同理,其他生命也遭受同樣的痛苦,因此這「眾生都希望離苦得樂」的基礎,就是佛教中教導我們生起悲心的原因。

從「所有生命都想要離苦得樂」的基礎上來看,我們的關愛之心應當是無親疏之分的,即使是敵人也想要離苦得樂,因此我們要以共同、普遍的大愛,去對待所有眾生。但同時你也會發現,有些人、有些生命就是和你較為親密,例如父母、師長等,因此如何恰當拿捏對眾生的大愛與對各自親友的關愛,如何在兩者之間取得平衡,這就是修行的關鍵。否則一般人會覺得這彼此矛盾:同時要修持平等無私的大愛,又要對某些人給予特別的關注,兩者難以平衡。但對於一個有修持的人而言,這兩者不僅沒有矛盾,甚至會發現,對於特定眾生的關愛之情,其實會幫助你更加深對眾生的大愛,因此重點在於是否抓到修持的要點。

■ 佛陀也有愛情故事

舉例而言,我們談到世尊釋迦牟尼佛時,印象上會覺得他一生心如止水,沒有任何愛情故事;但其實並非如此,在佛陀的本生傳當中,記載到他過去生中,有著許多愛情故事。

在佛陀的最後有際,也就是輪迴的最後,即將成佛的那一生時,一些經典提到,佛陀有兩個妻子,也有說佛陀只有一個妻子,似乎只有一個妻子的說法比較正確。總之,本生傳中提到,佛陀的妻子耶輸陀羅和他因緣深刻,她過去生中曾經發願,要生生世世甚至幾百、幾千萬年之久,都能伴隨世尊左右,同為夫妻。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佛陀一生中,也有和他因緣特別深的人。不僅如此,〈金剛總持祈請文〉中也告訴我們,弟子要發願「世世不離清淨上師尊」,或例如觀音菩薩發願過要與上師阿彌陀佛永不分離,也因此彌陀成為了觀音菩薩的頂嚴。這都在說明,生命當中都會有一些和自己特別有緣的眾生。

因此,話說回來,我們應當練習對於眾生平等廣大的關愛之心,但一生中仍會有許多和自己業緣較為深厚的眾生,這就是修持關鍵之處,你要能夠在其間取得平衡,不相違背的做到兩者的圓融。

「圓融」說來簡單,但行之不易,需要我們投入更多的心思去聞思學習,並且練習實踐做到。我們知道生存於世,容易存有強烈的親殊之分,當你投入「關愛親人」的當下,自然會生起「仇視敵人、貪愛親友」的二邊分別,這也是我們面臨的修行難題。但無論如何,我們應該試著透過佛法的聞思學習,開啟真實的慈愛之心,不然繼續照舊下去的話,世間情愛只會造成自己更多的痛苦。

第二部分:Compassion,悲心

■悲心不是憐憫,而是成為對方、苦樂同受

以上解釋過「love,愛、慈心」的部分,接下來介紹「compassion,悲心」。悲心並不僅是一種憐憫、同情之心,真正的悲心是沒有自他分別的,這意思就是說,當你知道對境的情況時,在生起悲心的當下,你就成為了對方,你全然、直接的感受到對方的身心狀態,因此比起前述的關愛之心,悲心需要一個人更多的投入和心力,因此相對地力量更大、更為全面且更為直接。

我們看到過去許多菩薩祖師行誼,他們都做悲心的觀修,在祖師行誼中,我們可以看到他們的悲心已經超越自他,沒有二元對立關係,完全融為一體,就是因為這種大悲心的力量,因此他們不僅於心理層面上感受痛苦,甚至在身體也能感受到、承擔到對方的痛苦。

例如噶當派修持「自他交換法」的行誼中曾記載,過去一位噶當派善知識在法座上講法時,剛好看到村外有一隻狗跑過去時,被村民丟了石頭,坐在法座上的善知識立刻感受到了被石頭丟到的疼痛,他並不是在演戲、對嘴等假裝,因為事後,大家看到狗沒有受什麼傷,倒是大師身上出現了被石頭擊中的傷口。
還有過去札什倫布寺院中,一位大師在瘟疫流行時,自己也因「自他交換法而感得這樣的病痛。

從以上種種行誼,我們可看到往昔大師們修持悲心時,不僅是心理層面感受痛苦,而是經由不斷練習後,甚至在自己身體上、生理上,可以去承擔對方的痛苦,悲心的力量就是如此之大。

由此可知,悲心觀修的「自他一體」是很重要的,若覺得「他好可憐、他比我差,我很好,我觀修悲心、我憐憫你」等等高低之別的心,都不是真正的悲心。悲心的修持聽來動人,真要實踐並非易事。

■法是大乘沒意義,行者是大乘才有用

很多時候我們自以為是,說自己不僅是佛教徒,甚至自詡為大乘佛教徒,還是金剛乘行者,這其實都是在自欺。別人怎麼樣我不知道,我看自己就是如此。所以平時我常常說,我們口頭上都能清楚分辨什麼是大乘法,什麼是小乘法,但有時想想,小乘法對於我們來說,並不是小乘法,而是大乘法們。

佛法不是物質、商品,沒有貴賤、輕重之分。法的大小差異,取決於修行者自己的心量和承擔力:當你心量大、承擔力大時,你修持的法門就是大乘法門;但當你心量仍小時,任何法門對你都只是小乘法。因此,先不談大乘法門,光是學習小乘法,你都需要相當的勇氣,才足以承擔,而很多時候我們連修持小乘的勇氣都不具備,因此小乘法對於我們來說,其實是大乘法門。

有時我們學習佛法過於表面膚淺,沒有從內心真正自省,例如漢人都熟知的《金剛經》,你可能直覺認為這是大乘法。如果問你《金剛經》屬於大乘還是小乘,我們應該想都不用想就回答是大乘。然而深刻去看,就算是如此一部甚深的大乘典籍,以我們現在的程度而言,也不算是大乘法。因此法門是大乘沒有用,修行者要是大乘行者才有用。

我們再深思一下這個問題到底該怎麼回答:《金剛經》是不是大乘法呢?答案應該就是否定的了,甚至我們可能會回答說:別說是大乘法或小乘法了,我的心根本還未入法,因此它對我個人而言可能根本不算是佛法。因此,不要急於回答,能夠靜下來深刻面對自己,是更加重要的。

今天大致講解至此,不知這些內容會對大家有什麼作用,但起碼馬上有一個作用就是:時間講完了,我們可以下課了。

法王課程

Powered by mod LCA